幸福的夜晚

夜晚来了，家乡村庄的路灯亮了，灯光中，村庄格外安详，也充满了生机。我的兴致很好，心情激动，想找人说话，或者喝酒。可是，睁开眼睛看的时候，我才知道，村庄里，只有路灯寂静的亮着，村庄里，空荡荡的，没有什么人。一些土墙黑瓦的房屋拆了，成了田地。一些土墙黑瓦的房屋，常年关闭着门。只有稀少留守在村庄里的人。

村庄分布在小河两边，我居住的这边村庄，就连留守村庄的人，要么早早睡了，要么有了事情，去了别处。村庄里，空荡荡的，没有人的踪影，也没有鸡鸣狗叫。我站在路灯下，看着寂静，空荡的村庄，忽然感到寂寞，凄清。

我知道，这些年，村庄里，一些年长的人陆续死去。一些人去了都市，一些人去了县城，一些人去了县城居住。还有一些人，因为生活，分散在各个地方，不再回来，家乡成了故乡，偶尔回来的驿站。家乡村庄，就是我，和留守村庄的人在守候。

我是因为工作，在群山里，就像树木扎下了根系，难以逃离。也是因为，在从村庄，到县城，到都市走了一圈，看透了城市表面精彩，热闹的生活，实质的冷漠，孤独，人就像笼子里的鸟儿，走了一圈之后，我依旧留恋我的家乡，村庄。这里有我熟悉的山水，有我的老屋，我的记忆。也有留守的，熟悉我，我也熟悉的人。

我在孤寂中，默默走过空荡的村庄。

看着那些静静座落的屋子，我的脑子里，就能浮现屋子的主人，和这屋子里，住过的人。不管他们死去，或者活着，在我的脑子里，都是那样的清晰。只是，在这样寂静的夜晚，只空有记忆，触摸，或者感触不到他们，留给我的，只有虚空。

灯光里，小河对面的村庄，有人家的窗户，还亮着灯。

我也熟悉，知道河对面的一些人家。有中年的父亲，有孤身的老人，也有光棍。

我从小河面上的小桥过了河，回望村庄，看着幽静的灯光，我的心里，忽然有了各种想法，在这样幽静的夜晚，在灯光下，和人说话，烧烤，喝酒，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！

可是，村庄空荡，只有孤寂的我，只有我空空的兴致。

到了河对面村庄，一户人家门口，门敞开，伸出窗外的烟囱，冒着烟。早春的夜晚，依旧有着寒意，屋子里，炉子的火，燃烧的旺，炉子边，围坐了一圈的人。

他们有的在吃饭，有的在抽烟，说着话。

这些日子，人们都忙碌着。有的忙碌着耕种田地，种洋芋。有的在忙着栽培天麻，或者猪苓。他们忙碌了一天，回到家里，洗漱结束，此时，正享受劳累一天的悠闲。

我进去后，他们热情招呼我坐，给我让了椅子，我也就坐了下来。

火的温暖，包围了我，融入到他们中间，我立刻不再孤寂，心里也涌上了暖意。

他们有让我吃饭的，我说吃过了。他们知道我不抽烟，就没有人问我。我想给他们买啤酒喝，他们说不喝，我身体也不怎样舒服，就没有了喝酒的打算。就和他们，坐在炉子旁。

吃饭的吃着饭，是青菜，面片。很简单的饭食，却有最朴素，暖胃的滋味。他们吃的很香，让我想到了儿时。

抽烟的，抽的都是最便宜的烟。和饭食一样，一样蕴含着烟最朴素，真诚的味道。一样是记忆里的味道。

他们说着话。说各自干的活儿。说怎样种的洋芋。说怎样栽培的天麻，猪苓。吃着，抽着，说着，气氛很热烈。我听着，感到一切那样新奇，而美好。

然后，有人的手机响了，打开手机，接了。出现了微信里，视频的对话框。那都是身在外边，在各个地方做着事情的人。然后，通过手机，视频对话，把很远的人，拉到了很近。外边的人，说他们那的人和事情。在村庄的人，说着村庄里的人和事情。虽然很远，却彼此了解。外边的人，不管走多么远，永远熟悉的都是家乡的山水，人和事情。

大家都保持沉默，听着，看着，陶醉在视频说话里。

电话挂了，吃饭的人吃过了饭，碗拿在手里，或者放在地上，旁边的柜子上。抽烟的人，抽了一根，再互相发烟，继续抽第二根。又开始说话。依着刚才的话题，说了会儿，忽然又转到某事，某人上去，又谈说一阵。有关于某人，某事的好话，也有玩笑的话。说着，笑着，只图一乐，最后，说了什么，都忘记了。

我的心里，忽然想到记忆里，儿时，村庄里的人，在忙碌完了一天的活儿，不就是凑在村庄里，某家的屋檐下，场院里，边吃饭，抽烟，这样说着话。说村庄里的人和事情，也说村庄之外的人和事情，就那样天南地北的说着，月亮，星星在天空，陪伴着，村庄的夜晚，幽静中，富有了诗意。时间就在快乐中，一点点逝去，夜渐渐的深了，劳累了一天的人，忘却了疲惫，在获得的快意中，回去睡觉了。

这样的情景，许久，许久已经不见了。村庄里，变得空荡，夜来了，留守村庄的人，早早就关了门睡了，只有星星，月亮看着村庄，灯光陪伴着村庄。

我没有想到，在这样早春的夜里，许是因为一样的寂寞，或者是炉子的火，让留守村庄的我们，汇聚到了一块，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夜晚，又找到了记忆里的情景。

我起身，穿过村庄回去的时候，看着头顶的星星，月亮，看着明亮的路灯，心里格外轻松，涌动着诗意。